到了高中,鄰居中搬進搬出,和山豐家一樣的老住戶已經不多了,還能夠隨意串門、隨時聊上幾句的鄰居中,大概就是「王爺爺許婆婆」大名是王正舉許寒光這一家。他們家和山豐家同在二樓,中間隔兩個門戶,他們家靠著上來的樓梯,因此,山豐家無論是出去還是回來,總要經過他們家。那時家家戶戶都不關門,大家隨便串門,王爺爺許婆婆對山豐尤其開放。山豐假期實在無聊時,在自家翻箱倒柜找不到書後,就會到他家去找,他家的書b山豐家多很多,也雜很多,山豐記得有不少馬克思、恩格斯、列寧的書,大都有些殘破,還有一些文學類刊物,b如《十月》、《當代》。那時,山豐什麼都讀,讀得下去就接著讀,讀不下去就換一本,還記得翻到一本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書,里面有帝國主義、德意志意識形態、反杜林論等等,非常難以讀下去,名氣那麼大,山豐盡力往下讀,後來山豐承認馬克思的那些書幾乎是天底下最難讀的書,從此以後,山豐對馬恩列斯的文章都是望而生畏。山豐有時也和王爺爺聊天,他總是很認真地和山豐聊,并不把山豐當作小孩。印象最深的是,他很多次給山豐講解放前國民黨的一些事,每次總結都是「還是好,能夠把國家管起來。」這很讓山豐吃驚的,畢竟他沒少挨批斗。這至少說明1949年的勝利有其合理X。
王爺爺的幾個孩子,特別是幾個兒子,可能是因為家庭出身不好,沒有得到好的教育,境況不佳,明顯沒有了王爺爺那種讀書人的氣質。其中一個和王爺爺住一起的,總聽爸爸開玩笑叫他「泥巴人」,或「王泥人」,大名應該是「王立人」,在搬運社工作,就是賣T力扛包的工作,經常喝得大醉,發酒瘋,好在他本質上不壞,自己鬧一陣就消停了。山豐讀的第一本武俠《玉嬌龍》是跟著王泥人讀的。他晚飯喜歡把桌子搬到走廊中間的樓梯廳,倒上一大碗白酒,飯和菜都吃得少,一只手喝酒,一只手拿書,把書當下酒菜,吃上兩三個小時。那時他看得最多的是《今古傳奇》雜志。喝完就容易發酒瘋,到處摔跤,躺在地上,衣服很臟,那里坡多G0u多,有好多次摔得很嚴重。王泥人還是有些文學品味的,他告訴山豐當時正在《今古傳奇》上連載的《玉嬌龍》寫得非常好,值得讀,其他讀不讀無所謂,他看最新的一期,山豐就看上一期,他還告訴山豐,作者是長壽本地的,難得的人才。山豐一向暗自為長壽當地沒有出過令人自豪的人物而慚愧,聽他這麼說,山豐就很感興趣堅持讀下去,不過寫得確實好。
王泥人年紀很大後,許婆婆張羅,討了徐家坪的一個菜農做媳婦,那時城鄉差別極大,城市人,即有城市戶口的人,條件再差,也被農村人——即農村戶口的人——羨慕,要找一個農村戶口的對象都不難。王泥人住的那間屋不和他父母連一起,在山豐家隔壁,和山豐住的屋就隔一道墻,半夜夫妻兩講話山豐都能聽到,經常半夜兩人講著講著就打起來,從屋里打到屋外,從走廊的西頭打到東頭,最後到最開闊的樓梯口的地板上,兩人按在一起,樓里的鄰居都起來勸,
「莫打了,你們兩個,都是打爛仗的人,還吵什麼吵,打什麼打?」王泥人母親許婆婆總是最大聲罵勸他們的那個。
「打PGU堆兒,不算打。」王泥人總是這麼狡辯,他把老婆壓在地上,坐在老婆的PGU上。大家看得又氣又笑。
通常折騰到淩晨。後來,許婆婆又幫他們作主,讓他們領養了一個nV孩。後多年後,山豐回去,聽媽媽講,王泥人終於有次,把腿摔斷了,不過nV兒長大後還算挺有出息的,王泥人的故事最算有點亮sE。王泥人的故事很多、很慘,如果遇到魯迅,估計會給他寫一篇類似《范Ai農》或《孔乙己》的文章。
山豐對童年的居民點有很灰暗的記憶,幾十戶人家難得有太平的家庭,都經常吵架,夫妻吵,婆媳吵,樓上樓下吵,左鄰右舍吵。大家都是喜怒形於sE,好的時候好,不分你家我家,生氣了也不藏,直接就吵。那時山豐媽有句口頭禪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」。山豐每次跟著媽媽去外婆家,也是籠罩在深重的愁悶中,媽媽的兄弟姐妹多,該上學的、該工作的、該結婚的、該找房子的,都是愁心的事,媽媽在外婆家一起商量,說來說去,怎麼也說不完,沒有多少辦法,時間晚了,媽媽從外婆家出來,帶著孩子們往家里走,總有人會送很長一段,路上和媽媽還是說這些事,邊說邊嘆,邊嘆邊走,邊走邊停,又是好長時間,孩子們在旁邊,只覺得他們一定說的是什麼很難解決的事。這樣說說走走、走走停停,一般會一直遠送到纜車站,一直等到最後一趟纜車,有時說話時間太久了,錯過了最晚一趟纜車,就只能爬三道拐回家。「成年人的憂愁深似海」,山豐稍微年長後,每每回想這個場景,T察到的一點人生況味。第二次,有這種強烈的感受,是後來在南航上班見到的童科長。
可是外婆忙里忙外,沒有喜悅,也看不出什麼愁容,就是忙啊,看到小孩們來了,時不時拉扯一把,塞一點簡單的吃食,都不是像樣值錢的東西,也不說什麼,房子很黑、很破,家里很亂,很窄,人擠在里面,都走不開,山豐那時就想,外婆這樣的日子,山豐一定會很愁,可是外婆從沒有說過一個愁,當然,後來隨著整個國家的好轉,外婆家的情況也改善,外婆無病無災地活到了99歲。山豐一直覺得外婆是很多文學作品和全國人民口碑相傳的特別堅韌、特別能g的四川nVX的典型代表。外婆一字不識,從不讀書,沒有看過什麼J湯文學,山豐不知道她的力量來自哪里,聽說她很小幾歲時就開始逃難,因為四川軍閥混戰,從小沒有過上安穩的日子,外婆的個子很小,在四川nVX中都算小的。外婆拉扯大近10個孩子,後來有個舅舅生活不能自理,全靠外婆照顧,這個舅舅的幾個孩子又是外婆拉扯大的,後來這幾個孩子的對象也是外婆幫他們找的,他們的孩子外婆還幫助照看過,那時的外婆近90歲了,一生基本就是圍繞家人沒有休息。
高三結束的那個暑假,山豐家對面那棟樓常常會有一個大約與山豐同年級的nV孩子的出現。那時,正是瓊瑤的和電視劇流行的時候,這個nV孩的裝扮、形象、氣質很像《幾度夕yAn紅》和《在水一方》中的nV主角,梳著兩根麻花辮。那時候,凡是日本、港臺電視劇中的nV主角就覺得很漂亮。山豐常常在樓廳平臺上扶著欄桿看見她,第一次有想和nV孩親近的感覺。不過,山豐始終不知道她的名字,更不知道她的成績等等其他信息。高中階段的山豐,很有點以「成績」取人,她不是長壽中學的,如果來自長壽的其他中學,成績應該不會太好。這麼一想,心里好像平靜了很多。但是也可能來自鄰縣,來自這里也許是到親戚家。但無論如何,山豐也就是心里偶爾想想。王爺爺有個外孫nV,叫姚華梅,和山豐同年級,逢年過節也時不時來這里,那個暑假,也來得b較多,喜歡穿著一身白sE的連衣裙。山豐突然意識到,也是一個很漂亮的nV孩,她就讀於長壽一中,不太好的中學,不過據說她成績很好,考上了重慶一所很好的大學,她每次來會幫助外公外婆做很多事,把外婆家打掃乾凈了,還會順便把周圍的走廊也打掃乾凈。她喜歡一邊做事一邊唱一首粵語歌——陳百強的《一生何求》,這也許是山豐最開始聽到的粵語歌。如果僅憑外貌,那個暑假山豐腦海中有三個nV孩子的模樣——樓對面的瓊瑤nV孩、姚華梅、夏蕓——是不相上下的,她們的個子也幾乎都一樣高,大約1米65,瓊瑤nV孩是兩根辮子,姚華梅是短發,夏蕓是馬尾巴,但是,夏蕓的氣質中有著一GU沉靜和堅強,有著超凡脫俗的秀氣,且夏蕓的成績,山豐想來應該是最好的一位,夏蕓也是山豐最熟悉的,因此,相對而言,山豐內心的天平還是最傾向夏蕓。山豐有一陣子,見到覺得不錯的同年級nV生,都會心里泛起些許念想,「也許有些緣分,也許我們可以相識交往?」但很快自我否定,知道自己不能分散JiNg力。不過心里還是有些自信,她們應該覺得山豐不錯,畢竟山豐那時成績好遠近聞名,大家口中,外表也算不錯,雖然山豐自己沒什麼感覺,雖然山豐認為男X的外貌不重要,關鍵是才能。
高中是開始留心觀察nV同學的時期,還有幾位給山豐留下較好印象:任從容、文一寧。任從容與山豐小學、初中都是同班同學,到了高中,文理分班,去了文科班,個子極小,但極有主見,口才極好,常與人辯論,充滿活力,大學進了重慶的一所政法大學,成績優秀,據說後來成為一名律師。文一寧,來自關口地區的廠礦企業,從未說過話,成績很好,但不是最好,帶著圓圓的眼鏡,純外貌觀察,nV同學中未有b她更文靜恬淡的了,像極了她的名字,一/以「寧」制勝,在班級里,任何活動,任何事情上,都是沈默的一個,如隱身一般,也許是因為來自廠礦,屬於班里的絕對少數。高中畢業后,不再有她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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